蓝田人的15年黄土高坡（五）
——刻骨铭心的“平安”
一个在山东平阴，一个在甘肃秦安，一“平”一“安”，两位工人都遭到了不幸，我先后去处理了这两件事，留下了刻骨铭心的记忆。
平阴：那山上的石头房
工程大队一位推土机司机一天在施工中不填连机带人翻入崖下，人当场死亡。这事发生在我来大队之前，事故已接规定处理完毕。但这位职工媳妇，带着其女儿再次从山东平阴县来到大队，她们生活有困难。教导员张述坤让我送她娘俩回去，帮助其解决住房问题。
我们一路汽车、火车、汽车。沿途她总是沉默寡言，心事重重；其女儿长得很乖，但话儿也少。我尽力照顾她们吃饭、喝水，倾心安慰她们。
平阴县有平地有山坡。我们朝着一个山头往上爬，这山路，都是石板，真觉得好奇。沿路两边地上的土，不知是原来就剩下的，还是人们从山下背上来铺着的，庄稼自然长得稀薄，我心里在嘀咕，这怎么够吃呢！
到了她们的村子，眼前的简直令我难以相信是真的：一堵堵纹略粗旷的石头坎，一条条蜿蜒曲折的石板路，一栋栋流露着历史沧桑的石头房，一块块偌大的石板瓦，整个村子一派石头，是那么的原始，那么的穷苦。进了她们的家，矮小，黑乎乎，简单得沒法再简单了，谈不上什么家俱。我真的叹息，中国还有这样穷的村、穷的家。天已黑了，我发现她们是从别人家借的面粉给我做的饭，这可使我心里好难受、好难受。
第二天一早，我下山去了一个集市上，了解了檩条、芦围等价格。当地的房屋，石头到顶，几根木头，芦围上三合土，加上工钱，一套房的大体费用，我心中有了数。
我担心给了她钱后，她并不盖房，以后还要找单位，于是让她把大队的干部叫来。当着大队干部的面，我对大队平时关照职工家庭生活表示感谢，希望双方合作帮她解决住房问题。最后双方达成了协议，大队帮其盖房，盖好后致信油田，油田见加盖有大队印章的信后，迅速汇款。我这样做，把大队高抬了却又牵住了。至于最终个人盖还是大队盖，钱怎么支用，是他们的事了。
闲余时间，我做她的工作，别让当地不能改嫁的风俗捆住自己，现在是新社会了，你的路长着呢，找一个心底善良、能理解你的男人，生活上有个靠山，为你们娘俩摭雨挡风。
完毕后，我赶紧下山回返，不能再给她添难了。在秦安火车站，就可以看见泰山，但我因那石头房而心里难受，取消了攀爬的念头，这也留下了终生遗憾。
回到单位后，我写了调查报告，教导员对我的工作充分肯定。几个月后，对方大队来信说房子已盖好了，我便把调查报告、双方协议及这信，交给钻井二部财务科作帐，催促汇款，同时与工会沟通，给她了一笔救济补助。
我的工作，九泉之下的那位兄弟，你还满意吗？你为油田贡献了一切，油田没有忘记你。 你走了，可苦了你的媳妇和女儿，她们娘俩太艰难了。但愿这次的帮助，能使你安慰些。同时，如果你的媳妇找了位男帮手，你可得理解啊！
平阴，你使我的心难以平静！
秦安：那水桶粗的大腿
甘肃秦安县的一位职工，在老家不幸得病，一直享受着病假工资和劳保工资。一天，家人来电说人不行了。教导员张述坤让我前去看望和处理。
这小伙子我认识，人挺老实，个儿不高，一副幽黑刚毅的脸蛋，说话时总是带着憨憨的笑，工作上能吃苦。
秦安县属于甘肃最好的地方一一天水地区。好不容易到了县城，一打听，其村子尽管属城关镇，却要爬山。
站在高处极目远望，山坡尽绿，崖畔皆青。山坡上一年四季有核桃、苹果、蜜桃、花椒等。走进了由几个平台组成的苹果园，一行行的果树站成风景，一棵棵浑圆的树冠浓绿惹眼，一串串泛着粼粼波光的果子枝头欲滴，我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深深地吸几口香甜的空气，哇，沁入心肺！
进了其家门，他平躺在床上，已不会说话了。原来，他的胳肢窝里长了个疙瘩，属于癌症。最后转移到了大腿。我轻轻地揭起了被子，他一身赤裸裸。眼前的，直刺得我的双目疼痛，心在擅抖。可怜的工人兄弟，你怎么两条腿肿得比水桶还粗，明晃明晃地。我知道……知道你穿不上裤子了，肯定腿憋得难受。今天我这么远地代表单位来看望你了，你却不认识我，一声不吭。你年纪轻轻地，怎么忍心扔下媳妇和孩子呢？我的眼睛模糊了，两眶泪水欲滴。
我哽咽地对家人说，这位工人兄弟为祖国的石油事业贡献了青春年华，油田感谢他，也感谢你们。如今看来他是想……想走人了，为了使他走得安心，我们商量把其后事解决了。对方点头。出发之前，我已把国家相关病故规定弄懂了。我仔细讲了相关政策和解决方案以及困难救济，我们不能亏了为油田吃过苦的工人。他们都是老实人，没什么意见，签了处理协议。
下山时，我的脚步很沉重，不忍心回头望去。好兄弟，你安心走吧，我的安排你应该满意。
秦安，你使我的心好不安！
这两件事的处理虽然已过去了几十年的时间，但那高山上的石头房、那水桶粗的腿，却一直留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阴影。
作者简介：武文，原名武印堂，辋川镇山底村山上组，1968年入伍，现为中原油田退休工人，住河南省濮阳市。本人文化低，但几十年锻炼，喜好写写，在各大小报纸、电台、电视台、刊物发文数百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