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关中学的一些回忆
一 关于翻墙
上学的时候,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起床,尤其冬天。
北方的冬天,个性张扬的更加直接。直来直往的寒冷,放纵着风,肆无忌惮得呜呜狂叫,卷着尖利的哨在大街上横行。
在士气上先把这些热血动物放倒。
听着那声音精神不由的萎靡了,人也心灰意懒起来。
想起外面彻骨的寒就更加不舍被窝的暖。和被子枕头缠绵啊缠绵,一时间,觉得这世界上最不能割舍的就是这床了。
缠绵啊缠绵,骤然间,揭被暴起,回忆起还有上学这回事。一看钟,离整点就差那么一小指了。
遂手脚狂舞,通了电一般。口里念念有词可里可里可里可里巴巴变!身上已裹成粽子状。
用鹰的速度窜向卫生间,一时间水声刷牙声大作,牙膏沫子飞的镜子上到处都是。
我妈起床后凝视着那镜子很是茫然,她想象不来这牙膏沫子怎么就飞到镜子上了,还飞的这么高处不胜汗、幅远辽阔的。
有一天她刻意早起,我当时捋着袖子,双手正起劲的加快着频率。
她悄然的站在了我身后大约45度的地方,一声不响的用探索式的眼神研究性的看着我究竟是怎么样把牙膏沫子飞的遍镜开花的。
我刷完牙低着头就往外冲,看见她吓了我一大跳!
我还没开口,她的唾沫星子就喷到我脸上了。
也没什么新鲜的,大致就是吼我懒,不早起,自己害的自己狼狈不堪,没个女娃娃样,刷个牙都跟土匪似的#¥%*—`¥。
唉~~~~~~~
早上我是只刷牙的,洗脸一般都安排在中午,这样就省事多了。女生洗脸都特别慢,我也是,而且是宁愿不洗,也不愿不好好洗。
扯着书包,把鞋踩上,边踩边穿。
我至今都对系带鞋有一种莫名的仇恨心理,估计就是那时侯产生的。反手摔门而去,迅速把我妈的吼叫声夹在门缝里。
跳着脚窜下楼梯。
从未失过脚,绝对的身手快且底盘稳,只是一直想不明白跳高跳远为啥总是不及格或者加了同情分勉强及格。
一路狂奔,欲于寒风来赛跑,刚奔到校后门就听到铃声尖叫不止。真他NND无语。
呆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回家肯定被骂死,想都不敢想。
正踌躇着,忽见一黑影,在后墙上划了一道歪歪扭扭的弧线,一眨眼的工夫就划落到墙的那一头了。
那黑影其实只是穿了黑色衣裳,那时天已麻麻亮了。
我赶紧瞪大眼睛,一看,那人理理衣衫,爱怜的捋了下自己的头发,翩翩而去。
我灵光一闪,马上得到了启发。
沿着墙,考察片刻,终于相中了一处好地方。简单的构想一番,立刻将思想和行动融于一体,当我从墙头轻巧的跃下进了墙里面时,我甚至有些感动。
还真不是吹的,因为之前从来没干过这事,本身个又矮,每每仰望着比自己高的物事,心就发怵,根本不敢去超越高层次的器械和建筑。可没想到第一次挑战就这么顺手又顺脚。
我心里顿时洋溢着完美挑战极限的满足感,斜垮着书包潇洒的走在清冷的后操场上,又回过头去食堂买了包薯片。到教室后收拾停当,开工吃薯片,过了老半天班主任才来。
他的习惯是下自习前十分钟左右来探班,非常的有规律。
那天的感觉很是爽啊,从此翻墙成瘾。
我心里头的那些沾沾自喜和得意忘形是很好笑的,这人一旦承受不住必要负担的责任时,或许心底滋生的与现世错节的幼稚和轻狂就会成为宣泄不堪承受的理想途径。
不知道其他翻墙的同僚是个啥子心理,总之,潇洒了没多久,学校里关于翻墙的事骤然噩耗四起。
教务处的蜡烛们放话要照亮后门的一片天空。
有人不屑或不信,还是屡翻不止。可蜡烛们这次的工作效率却展现出品质卓越的另一面,以快狠稳准为出手的核心理念,将N多同僚抓了个现行。
原本前赴后继藐视人工光芒的革命同志终于招架不住了,有了明显的斗志衰弱迹象。
这时,蜡烛们加大力度,杀了几只鸡,终于绝了跳跃后门的猴子影。
可这凡事一旦养成了习惯,仅凭个人的薄弱意志却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把它扳回去。
一天早上,我又迟到了。
在后门磨蹭了半天,终于没敢动作,郁闷不已。漫步走到校门口,去吃擀面皮。一盘擀面皮吃了一个小时。
终于校门开了,饿民们一泻而出,我看见一位同学手舞足蹈的跑过来占位子,连忙起身把位子让给他。他惊喜不已,连声道谢。
逆流而上,杀进教室。
迟到这毛病象是和我喝了血酒一般,每次迟到被关在校门外,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可是每次还是迟到。从前是有福同享,现在是有难同当。
还是迟到,一天,我抄了捷径,想多走点路,从路那边再饶一圈,以免又吃上一小时的擀面皮。
岂料,居然不幸的遇到了学校一位领导,这领导是我一长辈,无处可躲。
我一思量,决定化被动为主动,于是上前和他行早安礼,虚情假意的说伯伯你的工作一定挺累的,昨天晚上肯定又忙到半夜了吧。
刚说完,一双凌厉的目光就杀过来,直接刺穿了我的精心打造的忽悠,脸上还是那慈眉善目的样,嘴上却是,那你昨天是几点睡的,学习到很晚吗?
我赶紧打了个哈欠,信口雌黄的打哈哈,啊哈哈,就是就是,我们同学都是。
谁知,他又问我昨天晚上看了什么书。
我胡扯着说了一本我同桌的某本书名字。
他又说,学校买的那套啥啥教材是从啥啥地方精心订购的,问我做了没?觉得那教材咋样?
我崩溃了,承认说没做。
他板着脸走在前面,不再理我。
我可怜巴巴的跟在后面,心里那个悔那个恨啊,我不停的对自己发誓说,以后你再迟到就让你天天遇到他。
最后他把我领进去,NND,什么滋味啊。
又一天早上,睡的昏天暗地,连自己名字都不知道了。赖在被窝里安慰自己,没事,又不用洗脸,很快的,再睡一会,好舒服好暖和啊。
再迟到。
走在路上想自己那天发的那个誓,悔恨不已,在后墙那转悠了半天,目光来回扫射里面的风景。
看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人,不至于龌龊的埋伏在哪里吧。
只见不远不近处有位中年妇女在洗什么,旁边有个中年男人,一直低着头,两人一直在边说边洗。
看不清是谁,我耐心的观察了半天,觉得他们暂时不会有抬头的迹象。
心一横,反手将书包斜垮上,噌噌的窜到墙上了,正蹲在墙头上准备往下跳,火光雷闪!天崩地裂!
那男人用手抚摩了下自己的头发顺势抬起头来!
眼睛正好和蹲在墙头上的我连成一条直线!
我愣住了,他也愣住了。
我一不做二不休,趁他发愣的当,迅速的跃下墙,夹着书包,跑的跟兔子似的。
刚跑到操场中间,那男人才醒悟过来,在后面气急败坏的大声吆喝,你!哪个班的?!给我站住!
我不理他,加速狂奔。
下午吓的把衣服都换了。我觉得没准他会气的不行,还是谨慎为妙。
一个星期过去了,风平浪静。
我不禁藐视自己,女人啊,你究竟是胆色不正哈,紧张个啥子嘛。
日子象湖水一样平静,偶然间有块小石头掉进去,翻起一朵美丽的小浪花,柔情软意的涟漪慢慢的散开,水面上不留任何痕迹噻。
第二个星期一早,照例全校大会。
领导开始讲话。我在下面正谝的美着,突然,一声怒喝犹如炸雷一般把我森了一哈,抬起头来听是怎么回事。
上头的人撕扯着嗓门叫,居然有女生也翻墙!翻的美的很么,身手敏捷不输男生么,咋不去参加体育队呢,有这天赋不去跳高简直是体育界一大损失么~~~~~~
TMDLZ跳高跳远老都不及格!
上面的人用讽刺的方法深沉的酝酿了半天感情,为了制造出一种大刀阔斧的强势杀人效果,于是将刚才囤起来的小刀子全数发射——家长把你们送到学校里来弄啥来了!就叫你们弄这活络来了?!好的不学,坏的你们样样学!三令五申的禁止这种不良行为,还是遏制不住这股歪风邪气!我给你们说,你们那个几几班的那个啥啥男生,早上翻墙把自己给挂了,胳膊挂到墙上的铁尖尖上把肉都刺穿了!骨头都露出来了!住院了!……
我晕~~~~~~~~~
心里面一阵悲伤,闭着眼睛,在心口比划个十字,默念一声,阿门。
从此就是旷自习也不敢翻墙了,怕怕。
其实除了翻墙还钻过墙,呵呵,可不是炼了那茅山老道的穿墙术。
北关中学那墙象个铁栅栏子,进去了想出去,进不去又想进去。反正就是得想着法子追求自由摸索追求自由的路线。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哪有反抗哪里就有压迫。
学校更加以铁的纪律扼杀不良习气,首先在环境破坏上加大力度,让不良习气存活的土壤营养不良。
往栏杆上焊倒刺,扎铁丝网,把墙顶上的刺加长加密,横着再加一排栅栏,上面再缠些刺刺,整的跟鳄鱼笼子似的……
我发现,学校善于从个体的翻墙爱好入手,进行由点到面的统一制约方案,从个性中找共性,整出适合个种口味的让你没法翻墙的障碍出来。
简直是没有你想到的,只有你想不到的。
有时,过了个星期天,早上我斗志昂扬的站在那墙边,却发现学校已连天实施了一个全新的方案附诸于那墙上。
我只有望墙兴叹。
想,这墙若是能留到几百年以后,哪个考古学家会研究出它原来是学校的墙,是关学生用的。
然而,北关中学的墙,阻隔不了年轻的灵魂渴望自由追求自由的坚定信念。
有强人把栅栏上两栏杆之间撑开,撑大,以求穿梭自由。我至今都无比叹服那位把栅栏撑个大缝的第一牛人,感叹学校真是人才济济,人才辈出,人才横溢啊,如此膂力,用武侠小说里的话来说就是,好俊的功夫啊。
一次,早上没吃饭,中午饿的不行了,后墙当时在拆厕所,寻思着门可能也拆了,就想抄个捷径,赶紧回家吃饭。
走到后门,那里一片狼籍,尘土乱飞,砖铄遍地,墙居然没拆。
不过也是颤颤巍巍的立在那里表个形式而已,也就费个一脚功夫的事就可把那形式推翻。
旁边有个人身披中山装,脚踩千相巾,单手叉腰,另一只手在空中挥舞,冲着挖土的民工指点江山,那架势跟个中央领导下乡似的。
我知道那边有个可以钻过去的缝,刚站到那墙边,那个貌似下乡的中央领导的手指头由民工那头转向我这头,说,你!你奏啥?
我饿的要死,双目呆滞的望着他,说,我,回家。
他没料到我是这么个答法,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手指头悬在半空中失了斗志,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转过身,侧了下身体就到墙那边了。
他在后面大声怒喝,你!哪个班的?!班主任谁?!叫啥名字?!你给我站住!回来!!
我本来不想理他,听那吼叫声久久不绝于耳,觉得那家伙也太逊了,我都走了还在那穷吼吼什么啊。一时间有点生气,就转过头来,用尽力气大声喊,我不是你们学校的!!
喊完,扭头收工,更饿。心想牵挂着我妈中午究竟做的啥饭,扬长而去。
最后,那墙终是拆了,上面修了个广场。
那面跨越自由的墙,那面承载斗智的墙,那面历经年少的墙,上面带着我们激进的思想,带着我们青春的血液、汗液,都坍塌成了死去的岁月。
我第一次翻墙的地方,现在垒起了一面厚实且高的砖墙。现在翻恐怕很不容易了,脚都没地踩。
去年去了次北关,发现后门那竟修的跟恋爱角似的。白色的长廊曲里拐弯的向两旁伸展,上面还暧昧不清的绕着些绿色的长藤植物,挨着后墙的空间里挤满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花。
我走到从前钻墙的地方,发现,这地方果真是个恋爱角。
那边一双,这边一对,那边叠化成一个人的一坨,各自排列成一个紧凑而不拥挤的格局,那是相当的科学含量啊。要是拥挤的城市里人民群众都能这么分布自家的房子那就美了。
我观察了下他们坐的地理位置,正好把以前的大小厕所包围住。
我心想,同学们啊,你们这是在厕所上卿卿我我呢……
想起以前占据在这里的老厕所,那还真不是一般的脏,尤其到了万物繁衍滋生迅猛的夏季,简直教人无处下脚。
都拆了,以前的老房子一栋也没留下,潜叩呐奚嵋膊鹆恕?lt;/SPAN>;
以前特别喜欢烟囱附近的女生宿舍,老想着住在那里面的感觉是不是很有些回归复古的梦幻美。
后来有人告诉我,那里面长年老鼠胡窜,壁虎乱爬。
惊的我再不敢想。
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