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关于自习
我头一次在学校上自习,简直憋的发疯。
那可真是安静,只听见翻书声和笔尖写字的沙沙声。看来书上说的那种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的境界还真不是吹的。
极其受不了这种静,感觉寂寞一时间全部蛰伏在心底,挤压着浑身的活跃分子不能动弹,那叫一个难过。
无聊滴要死,同学们都在为了明天发愤着,把愤全数喷到书上和时间上了。
我也在一旁发愤,愤的一塌糊涂,愤的内容跟他们差不多吧。
可是初衷不一样啊,因而愤的效果不甚明显,时间因此变的尤其漫长。
于是以看前面同学的后脑勺来消磨时间。
我发现,班上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同学都有些或轻或重的少白头现象!
一时间,心里涌现出一股莫名的凝重感。
这是否有些夸张呢,其实不管当时是怎么自视成熟,那个年龄的我们还都只是大人们眼里的孩子。
然而生活上的苦精神上的累都吃尽了,精神上的过度紧张和营养上的不均衡或者吸收不良;过于焦虑不安的精神状态,使得精神长时间绷成一根拉紧的弦;脸上都挂着真切的笑,那些抑郁不欢、忧思过度或情绪紧张的状态以为谁也看不见。
可是那些压抑起来的东西更加成了负担,它引起的是毛发迅速变白的谁都能看见的事实。
用中医的话来说,营养和精神的因素会使元气、宗气、营气三者失去平衡,从而使毛发受损,也就是我们时常开玩笑时说的“伤了元气”。
平常我们总开玩笑说谁伤了元气,谁被什么伤了元气。我们以为那都是玩笑话那都是离现实很遥远的事,可我们都不知道,包括自己在内的很多人都已经伤到了元气。
之前总以为少白头是一种先天性遗传现象,可是那天发现的那个有些惊人的比例让我推翻了先前的无知。
在这个年代说营养不良这个词是不是有些奇怪。
我跟几个农村的同学吃过几个星期的饭,她们夏季的一日三餐都是校门口的擀面皮,还叮嘱老板多放豆芽。
我提醒说别总吃那么多豆芽,现在的豆芽都是用氨水发的,效果害怕的很。
她回头凝视着我慢慢吐出几个字,可是好吃啊,我又爱吃,便宜又划算在家还吃不上呢。
我顿时无语。
也不是她不听我好人好言的劝告,实在是她日子过的非常精打细算,每天的伙食费不超过三元钱,这是她给自己订的标准。
改善伙食时也是去学校对门的小店里吃盘两块钱的炒面。平时校门口水泥板摊子上的一块五一碗的麻什或者烩面就对付一顿了。
她们都是复读生,成绩很好,家里面也很支持她们的学业。后来都考取了心仪的学校。可算一切付出都是划上圆满的等号。
当时班上有多少人现在记不清了,就是满满一教室吧。全班可能也就十来个县城的,其余都是各乡镇的,有个别是城里来的。
说是县城的其实也未必就是生活条件优越,只是相对来说能好些,毕竟在自家门口。
乡镇来的同学大都家境贫寒,也有家境富足的,只是少数。
毕业后,班上有人拿着大学通知书哭丧着脸,MD,考上大学这暑假更不得轻松,学费上哪弄去啊。
他考取的是一所师范院校,学费相对都算低的。
我第一次感觉真实的生活其实就在自己身边,那种触手可及的真实是如此逼真,只是从前总是带着放大镜过日子,忽视了生命本身需要承担的本质。
有些道理明白起来就象是雷劈到了头顶上,感觉天灵盖的裂缝上稀稀拉拉落进来的都是灰尘一样的真理。
平凡而真实,越简单从前越是不明白。
其实很多时候将个人的视线稍稍浓缩一下,就发现身边是个万花筒一样的世界。充斥在视野里的五彩缤纷都是虚拟的,真实的世界只不过是几片破碎的彩纸渣滓。
有点扯远了,最初是想说上自习的事来着。
有点回忆不起许久以前的不堪,那些过路的轻松其实是当时不堪重负的副产物。
现在自己是那种静起来就静的可怕的人,从前可不是,年轻的日子是多么害怕在寂寞中漂浮。
因为太敏感,因为不冷静,因为不理性,因为太多的热情无处抛洒,因为太容易受到借口的引诱。
那么痴心眷恋着年少滋生出的“愁”。
我班有个凡事都特较真的男生,每一个语文老师到来的自习课上,他必将表演他的这种个性特质。
发挥他个性载体的当然是语文老师,这老师简直和他~~~~~~~怎么说呢,总之,都是那种共同追求“较真”的好战友,有极度默契的长期良好合作关系。
语文老师如来自习室,这男生必有问题向他请教。
之后的结果是,开始指导,然后讨论,再争论,再辩论,再高抒己见争辩不休。
有一种无视环境制约的冷静和执着。
两人争到过瘾处,那老师就拍起桌子来,小数点子狂飞不止,因为喷的频率太快,所以射程也分外的远。
那同学依旧执拗的固守己见,无惧颜色。
那老师就继续喷小数点。
我亲眼看见隔那男生两人远的一个女同学缩了缩头,把衣服上的帽子戴了上去。
第一次看到这大场面,我有些目瞪口呆。我同桌木然的看着被震住的我说,嘿嘿,慢慢的你就会习惯滴。
果然,此战之后愈演愈烈,我也从此见惯不怪。
那男生最后考取了一所不错的学校,我们都猜想那厮可能报考了该校的哲学系。
上自习时,时常都是大把花费不完的时间,捏在手里,不知道花费的方向在哪。
最龌龊的消费方向就是,上厕所。
男生上厕所是为了抽烟,女生则无所事事。
有一次溜出去上厕所,发现厕所旁边的墙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塌了,顺势走了出去。
依旧的无所事事,无奈此地娱乐场所资源匮乏,溜达了老半天也没啥好去处,徘徊良久,在成人技校的花园里偷了朵月季花返回自习室。
班主任还是不在。
我将那花插在铅笔盒上,深情的凝视着它直到自习结束。